2014年年初,留学美国芝加哥大学的博士杨成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江苏,再见阔别7年的父母。
游子学业有成、回归故里,这本是一件值得举家高兴的事。
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,在回家仅12天后,杨成竟于一日拿起板砖,悄悄走进了厨房,对着父亲的头颅用力砸了下去。
当母亲闻讯赶来阻止时,杨成又挥刀砍向对方……
杀父弑母,如此大逆不道之事,杨成自然没能逃过法律的制裁。警方随后赶到,逮捕控制了他。
可是,就在法院即将对杨成进行定罪审判的时候,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。
杨成所在的家乡玉河新村,有200多位居民联名在求情书上签字按手印,请求法院对杨成网开一面。
那么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?
堂堂留美博士杨成,如果不出意外,今后的人生本该一片坦途,为何在回家仅12天后,就做出自毁前程、杀父弑母的“禽兽”行为?
此外,又是什么原因,让同乡的村民们在杨成犯案后,纷纷甘愿签字画押来为其求情?
要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啊,还得从10年前说起。
少年有志
2004年夏天,一个消息传遍了扬州市玉河新村。
“杨家那小子考上大学啦!”
不知是谁喊了一句,紧接着消息如波浪般传开,人们口中争相传道,生怕有人不知晓。
他们所谓的“杨家那小子”,即为杨成。
这年19岁的杨成,在高考中展露棱角,凭借优异成绩,被名校中国科技大学精密仪器专业录取,成为村里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学生。
亲戚朋友们收到情报后,一窝蜂地前来祝贺。杨成的父母也感到无比骄傲。尤其是父亲杨学忠,几乎高兴得合不拢嘴,一向节俭的他,为此难得大摆筵席,以示庆祝。
一个风光的夏天就这样度过。同年9月,怀着“全村人的希望”,杨成乘火车去往北方,步入了梦寐许久的大学。
在大学里自由的时间很多,但杨成一如既往地严于律己。他知晓自己家境不富裕,所以平日学习极其刻苦用功,不肯贪玩半分,力争获得学校最高等级的奖学金。
“功夫不负有心人”,通过拼搏,第一学年,杨成就因屡次考试成绩名列前茅,如愿以偿拿到了学校一等奖学金。此后三年年年如此,杨成的名字从未缺席过奖学金受领名单。
如此充实的三年大学生涯转瞬即逝,转眼间来到了2007年的4月份。
该年,美国芝加哥大学来中科大招收硕博连读生,尽管只有三个名额,但杨成仍旧凭借往日的优秀表现,在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,被成功预录取。
一时之间,身边人们都视杨成为“天之骄子”,不少人皆对其羡慕不已。
可是,杨成毕竟不是真正的“天之骄子”,他只是一个肯奋斗努力的寒门青年。
前往芝加哥留学的这一难得机会,既是他美梦的开端,也是后来杨家噩梦的开始。
那天,杨成打电话给家里,隔着一根电话线,父子俩进行了一番谈话。
“芝加哥大学我听说过,是名校,你说学费要多少钱?”
“老师说大概至少需要17万。”
“17万啊……”
电话那头,父亲杨学忠忽然沉默,与妻子陆桂花对视了一眼,久久不语。
挂断电话后,夫妻二人坐在客厅椅子上。杨学忠紧锁眉头,起身进了屋里,不一会儿捧着一张存折走出来,仔细盘算着数字。
存折上余额有4000元,夫妻两人身上的现金有2000多。累计核算加起来6000多元,够他们全家人生活许久,但不到所需学费的十分之一。
杨学忠忍不住叹了一口气。诚然,儿子杨成有机会能够赴美留学,他们做父母的当然无不高兴,然而家里太穷,夫妻俩唯一的收入来源,不过那门前的一亩三分地,高达17万的学费,如何出得起呢?
夫妇俩都从各自眼中看到了对现实的感慨和无奈。
当天夜里,杨学忠彻夜难眠,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,思索了良久,到凌晨时候,他才拍了拍陆桂英肩膀,对方竟也没有睡着。
杨学忠开口道:“儿子还在等着咱们回复,不能因为穷就辜负了他的前程,咱们卖房吧。”
陆桂英闻言微微颤了颤身子,沉默半响,终于还是点了点头。
理想坠落
房子卖了11万,杨学忠拿了1万用来在附近的防护林里买了一栋破旧老房,作为一家人的落脚地。此后又向亲戚朋友借了好几万,这才凑足17万的学费。
完后,2007年7月份,杨成拿着父亲给的这笔来之不易的钱财,告别国土,登上了横跨大洋的班机,去往美国芝加哥。
在飞机上,透过窗口,看着越来越远去渺小的祖国风景,杨成的心情复杂而沉重。
忍不住捏紧了怀里的包,杨成微微叹了口气。在心里定下一个目标,一定要好好学习,搏出一番作为,让自己有出息,以回报家人。
杨成下定了决心,但事情的发展,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顺利。
到了芝加哥大学后,一开始的兴奋、激动、期望渐渐褪去,杨成面临的第一个问题,就是缺钱。
美国不比中国,物价要昂贵很多,尽管杨学忠时不时会给他寄生活费,可那仅是杯水车薪,全然不够开销。为此,杨成不得不去快餐店里做临时工,通过兼职维持自己的学习生活。
不仅如此,远在异国他乡,身旁没有什么相处好的朋友,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,杨成便会感到无比孤独,寂寞难解。
一开始的时候,杨成在大二那年交的女朋友刘小曼,会与他通电话,陪他解乏,当杨成孤独愁闷时,刘小曼也不厌其烦地悉心安慰他。很长一段时间里,这都是杨成在美国能够坚持留学下去的支柱动力。
可是,再坚韧的感情也难抵时间的消磨,一晃四年过去,杨成终于为留学付出了沉重的感情代价。
2011年底,刘小曼打电话给他,声音带着一丝陌生:“杨成,我们分手吧,我等了你4年,再也等不下去了。”
如遭雷击,电话那头女友的决绝让杨成有些不敢相信。他回拨过去反复追问,刘小曼才哭着告诉他为什么。
原来,在杨成出国留学后不久,刘小曼就遇上了一位新的追求者。对方也是成绩优异,有稳定的工作,性情亦温柔体贴,各方面都非常出色。
刘小曼一开始以心有所属为由拒绝了,不过对方没有就此死心,仍旧执着追求,毫不罢手。
“人心都是豆腐做的”,刘小曼最终被真情打动,答应了对方。
她在电话里最后对杨成解释道:“我知道你很优秀,将来也一定能出人头地,但是我已经25岁了,人生最好的年华都已虚度。你若毕业,以后大概率会在美国工作,家里人不希望我飘洋过海……所以,杨成,真的很对不起……”
重重打击
一直依赖的精神支柱,就这样一夕间轰然倒塌,杨成一时间失去了拼搏的动力。
他沉浸在失恋的苦痛中难以自拔,整日买醉想借酒消愁,然而愁苦不减反增,最寂寥的时候,他甚至想到了死,跑去自杀,幸好被好心人给发现紧急救了回来。
既然没死成,杨成索性化悲愤为动力,他想起了自己当初来到芝加哥大学的初衷,就是要混出头、活出个模样来,回报父母。所以他此后更加用功学习,一连发了多篇论文在国际权威期刊上。
凭借在学业上的出色表现,博士毕业前夕,杨成就受到了美国多家公司的邀请,经过一番抉择,他最后去了美国PPL精密仪器有限公司,年薪6万美元。
苦读多年终于看到了一点儿成果,人生目标也算是有了个着落。
2014年1月19日,在阔别7年后,杨成回国。他本以为自己此次回来是“荣归故里”,但结果却出乎意料,杨成接二连三地遭受了挫败和打击。
回到祖国后,杨成没有急着见家人,而是第一时间与昔日的女友刘小曼及其男友见了面。
杨成的目的或许是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成功,然而见面那天,他一如从前一样,衣服穿搭毫无章法、鞋面也很脏。反观刘小曼现在的男友,却是衣着整洁鲜亮,内里成熟稳重、事业有成。
熟悉的自卑感一下子涌了上来,杨成顿时觉得,一身书生气的自己,在对方面前,就像个坳气的孩子,从各种意义上都一败涂地。
感到失落和沮丧后,杨成回到了自己的老家——扬州市玉河新村。
这么多年没见,杨学忠夫妇俩高兴坏了,备了一大桌菜。席间,杨成听父母说,在他离去后过了两三年,村里的平房拆迁,每家都得到几套房子的补偿。
他那大学都没考上的堂哥杨传斌,把那几套房子都给卖掉后开了一家工厂,因为经营得当办得红火,现在手下有几百个工人,一年收入逾300万元。
杨成心里很不是滋味,苦涩道:“我在海外留学多年,这么努力,却还赚不来那个钱。”
陆桂花没有察觉到杨成话语的不对劲,只附和道:“是啊,要是当初咱家房子没卖,现在至少能值个七八十万吧。”
现实的巨大落差,令杨成心理上极难接受。几天之后的同学聚会,更加剧了情绪的恶劣状态。
在学生时代,杨成曾是年级乃至全校的风云人物,现在大家都步入了社会,杨成却发现,那些同学大都过得很好,要么事业有成、要么家庭幸福,只有自己还孑然一身。
走入歧途
回国前的那点儿喜悦早就烟消云散,夜里,杨成心情很不好,喝了许多酒,最后还是被同学用豪车送回了家。
吐着满口的酒气,他向母亲陆桂花抱怨道:“别人都比我混得好!出国有什么用?你们的钱都白花了,我出国那么多年,回来还不如人家混得好!”
而后的几天,杨成一直缩在房间里,他心情很差,时常对着电脑不说一句话,连陆桂花喊他吃饭也不出房门。
到1月29日上午,杨成起床洗漱,完毕后便一直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本书乱翻。8点左右,父亲杨学忠叫他来帮忙喂一下猪,杨成却冷声拒绝道:“没空,我要读书。”
见儿子如此反应,杨学忠有些火了,便忍不住叨扰道:“读书读书,当初你要是不去美国,咱们家的房子至少能补几十万元,现在哪儿还用喂猪、种菜……”
简简单单的一句话,如闪电般劈开了杨成的心,失恋的打击、生存的压力、家庭的窘境、境遇的落魄……种种事件催生出了他的厌世情绪,成为“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”。
杨成再度想到了寻死,但自己死后,父母怎么办呢?精神一下子变得恍惚,他不由自主冒出了一个恐怖的念头:不如自己先把父母杀死,然后再自杀……
此邪念一起就无法遏制,令杨成一整日都失魂落魄。
于是,这天夜里,杨成悄悄进入了厨房,拿起板砖,对着正忙碌的父亲敲了下去,见其未完全身死,又拿起了菜刀,准备进一步手刃。
母亲陆桂英闻到动静赶来,见状吓坏了,直哭喊道:“你、你中邪了吗?他可是你爹啊!”
然而杨成已经失去理智了,他对陆桂英的哭喊置若罔闻,反倒又把刀挥向了她,将母亲一下砍倒在地。随即,浑身颤抖的杨成跑进旁边猪圈里,准备用刀自杀,结果被急速赶来的邻居制止,警方赶到后将杨成逮捕。
陆桂英经过紧急抢救,脱离了生命危险,杨学忠则因脑溢血、抢救无效去世。
罪魁祸首杨成受到了应有的法律制裁。但在审讯过程中,他却几度因精神压力过大而昏厥。后来经过医院的鉴定,他原来患有无精神病性状的抑郁症,系限制刑事责任能力人。
而母亲陆桂英康复过来后,不愿失去了丈夫再失去唯一的儿子,便向司法机关提交了刑事谅解书,希望能给杨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。
村里的一些人看到这一幕,也同情孤儿寡母,遂自发请愿,200多人联名签字按手印,向有关部门提交了求情书。
法庭郑重审理,最终宣判了结果,认为杨成构成故意伤害罪,结合本案案情及其认罪表现,判处有期徒刑10年,剥夺政治权利两年。
收到这一最终裁决,杨成在法院被告席上当庭泣不成声,哽咽道:“我现在非常后悔,感到愧对于家人,等出狱后,我一定好好照顾母亲,共同面对生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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